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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姐又结婚了,住在婆家,新丈夫也是建筑工人。
野猫溪副巷整条街,各家各户的房门,白天仍不爱关门,家里来了客,门前照旧围一大串叽喳不停的邻居,看稀奇。若某家房门关着,一定在吃什么好东西,怕人碰见来分嘴,吃完门才打开。
一下雨,所有洗澡洗衣的木盆木桶,都移到露天蓄雨水。铁丝箍的木盆木桶,本来就得经年泡在水里,积下的雨水用来洗衣服,洗桌椅碗柜,最后洗脏臭的布鞋胶鞋。自来水还是金贵的。
还是那一条江,那一艘渡船,那些连绵叠嶂的山,那些苍白发着霉味的人,新一代工人顶了旧一代工人,生活一点也没有改变。
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,你必须背对它们。大部分时间我埋头读书,什么书都读。也一个劲儿地写诗写,有正儿八经地拿去发表,赚稿费维持生活,歪门邪道的收起来,不愿意给人看,更多的时候写完就扔了,不值得留下。
一段时期我沉溺于烟与酒里,劣质烟与廉价白酒,80年代中期南方各城市冒出成批的黑道诗人、画家、家,南来北往到处窜,我也在里面胡混。什么都不妨试试,各种艺术形式,各种生活方式,我的小包里或裤袋里始终装着安全套,哪怕没能用上,带上它,就感到了性的存在。爱情在我眼里已变得非常虚幻,结婚和生养孩子更是笑话,我就是不想走每个女人都得走的路。我一次又一次把酒当白开水似的喝,我很少醉倒,装醉佯狂,把对手,有时是一桌子的男士全喝到桌下去。
我结交女友大都是在贴面舞会上。我们为彼此装扮,为彼此剪奇特的短发式,穿着和男孩子差不多的最简单的衣服,夏天裙子里很少穿,结伴而行去熟人和非熟人家的聚会。关上门拉下窗帘,黑了灯,图方便,也图安全。我从来没被警察抓去关上几天几月,也算够幸运的。偶尔也有公安局来查,被抓住盘问的人不多,大部分人翻窗夺门逃走。反正过不了多久,在另一城市又会碰到熟面孔。
西方的流行音乐成了80年代中国地下艺术界的时髦。我们跟着乡村音乐的节奏,怀里抱着一个人,慢慢摇,不知时间地摇,逃避苦闷和压抑。这时我可以过过幻觉瘾,好像快乐已抓在手中。
另一曲开始,听到猛打猛抽的迪斯科,一把推开对方,凶猛地扭动身体,鞋跟要把楼板踢穿,好像只有这么狂舞掉全部精力,才能催动我继续流浪。我的脸——早已失掉青春色泽的脸,只知道及时行乐的笑,已经不会为任何人,也不会为自己流一滴泪了。
有天晚上我喝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,酒烧焦了我的身体,房间小而拥挤不堪,音乐声虽不太吵,但是空气混浊,我从双双对对相拥在一起的人里往门边挤,奔出房间,一个女友跟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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